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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是山脉中的垂直断口,在气势磅礴的太行山深处,有8条地势险要的峡谷,史称“太行八陉”,八陉其实就是八条古道,走出去,山外沟通着内蒙古平原、河北平原与山西高原。在中华历史上,这八条古道从春秋战国开始,就是一幕幕历史大戏开演的地方,它们既是大自然的杰作,也是人类利用自然进行开发的壮举,游牧民族与农耕民族无论是进行商贸活动还是战争,都必须要通过太行八陉。
太行飞狐陉“一炷香”
“国仇未报壮士老,匣中宝剑夜有声;何当凯旋宴将士,三更雪压飞狐城”,南宋史学家陆游在《长歌行》里悲叹过飞狐陉承载的历史悲壮。飞狐陉是太行八陉由南向北的第六陉,古道连通着如今保定市的涞源县和蔚县。这是历史上燕国和赵国通往匈奴、鲜卑、羯、羌、氐五个胡人部族的要道,也是北上内蒙、辽东,西到甘绥、西域,南下中州(河南)的重要关陉。
公元936年,后唐的“河东节度使”石敬瑭为推翻后唐末代皇帝李从珂的统治,认了比自己小11岁的辽太宗耶律德光为干爹,还把幽云十六州割让给辽朝。辽朝这才出兵帮助石敬瑭灭后唐建立后晋,作为中原地区北线非常重要的幽州自此进入大辽地盘,成为辽国版图上南部最重要的军事重镇。
大辽五京中,如今的北京做过辽国的“辽南京”,而后的金代,1153年,金王朝将都城从上京(今黑龙江省哈尔滨市阿城区)南迁至燕京(今北京市),定名为“金中都”寓意居五京之中;元代时北京做大都,明清更不用说了。如此看来,守住涞源的飞狐径,在古代一些王朝来看,是守卫幽州(北京旧称)的重要环节,若失飞狐则失幽州是不争的事实。
太行飞狐陉陉口及“古道”今昔
两崖峭立,一线微通,如今交通工具发达了,驱车驶入飞狐陉峡谷气温骤降,这是长长的“一线天”地形条件导致强大的气流效应。飞狐陉是把守从内蒙古高原进入华北平原腹地的一条要道,战时是兵家征战的走廊,如今处处是美景,空中草园百花争艳。飞狐陉连通的涞源和蔚县都是辽国重地,至今境内还遗存着丰富的辽国史迹,历史上的金戈铁马和商队驼铃早已远去,而文化还一点点附着、积淀在这片历史底蕴深厚的土壤里,成为一段悠远绵长的记忆。
飞狐陉涞源与蔚县之间的空中草原
燕赵大地多悲歌,时至今日,整个河北省也是不被人重视的,提起河北,很多人第一反应就是脏乱差,其实站在文化底蕴的角度,河北是不输中国任何一个省的。河北省的史迹从石器时代到最后一个帝国清代不断代,境内的地貌也是精彩异常。北依燕山、南望黄河、西靠太行、东临渤海,地势西北高、东南低,由西北向东南倾斜。它是全国唯一兼有高原、山地、丘陵、平原、湖泊和大海的省份,境内更有火山、喀斯特、嶂石岩、丹霞等较为特殊的地貌类型散布全省。如果举例来说,北部的燕山和西部的太行山是河北省主要的山地地貌区,燕山呈东西走向,太行山呈南北走向,这两条山脉在河北交汇,支撑起河北版图的骨架,也构成了河北最重要的山地景观。小五台山主峰东台海拔2882米,是河北省的最高峰;燕山之上有蜿蜒起伏的长城,蓟镇长城是明长城中最壮美的一段。坝上草原属于蒙古高原的一部分,平均海拔1200米~1500米,因为有了它,河北才拥有了草原。
而涞源只是如今河北省保定市一个下辖县,看起来不起眼,却是太行山、燕山、恒山三山交汇;拒马河、易水、涞水三水同源。一座阁院寺占地并不大,却是中华仅存的八大辽构中,历史讯息十分丰富的一座。阁院寺始建年代不详,现存建筑天王殿、文殊殿和藏经阁坐落在一条南北中轴线上,中间的文殊殿是整座古寺最为打动人心的时间房子。它是阁院寺的主体建筑,建于辽应历十年(960年),平面近似正方形,面阔进深均三间,单檐歇山顶。
航拍阁院寺全景及天王殿与文殊殿
文殊殿前有辽应历十年的八棱状汉白玉石经幢一座,正是它,清晰的铭记着阁院寺的身世:辽王朝武安节度巡官李存菀为父亲武定军上柱国李彦超祈福而修建。李彦超曾是后晋的大将,在石敬瑭割让幽云十六州时,长期在涞源地区征战的李彦超,顺势投降了辽王朝,因此被封为武定军上柱国。生逢乱世的他长期征战,杀戮极重,投降契丹之后,心中总是不得安宁,于是其子李存菀为了消除父亲生前的苦厄,决定为父亲镌刻陀罗尼经幢,并修一座庙宇,希望佛祖“福佑慈父”,他看中了飞狐县(涞源旧称)的阁院寺,倾尽家财,复建了文殊殿……
阁院寺文殊殿及经幢(国四)
奇怪的是,马背上的契丹民族最崇拜太阳,这一点,从契丹族建造的不少建筑中都能看出,比如北京大觉寺寺门朝东,那是太阳升起的方向。这阁院寺文殊殿既然是辽代建筑,为何还是坐北朝南呢?建筑与历史相结合,想来文殊殿重建的时候,沿用了唐代的地基。
文殊殿梁架上元代重修墨书
文殊殿梁架上明代重修墨书
历史总归凝重,思绪弥散古今,步入殿内,斗拱保持着古朴的建造手法,墙壁上留有斑驳的壁画局部,梁架上遗存着元泰定与明嘉靖两次重修的墨书。气氛是庄重的,檐下外檐有青绿色的彩画,彩画中还使用了少量金色。窗棂是辽代原物,正中还遗存着佛八宝精美的镂空雕刻。这菱花格子门窗是中华现存最古老的、保存最完好的木窗棂之一,据传,2008年北京奥运会会徽上的“京”字,就取材于阁院寺窗棂上的梵文造型。
文殊殿窗棂及檐下斗拱彩绘
文殊殿窗棂上佛八宝镂空雕刻
看得出古寺的格局原有钟鼓楼,如今东南方向钟楼遗址上,还遗存着辽天庆四年铸造的铁钟一口,钟身上铸满了字,虽然历经了千年风雨,但凸起的字迹依旧清晰可见,其中还有50多个梵文字符。非常醒目的“飞狐”字样,是涞源当时的叫法,所以这口大钟也被称为“飞狐大钟”。辽天庆四年是公元1114年,从文字可以看出,大钟的铸造者是阁院寺正慧大师,为这口钟集资的功德主都是当时的达官显贵,他们铸造这口钟的目的,是为了给天祚帝和公主祈福。
阁院寺辽钟
天祚帝就是耶律延禧,他是辽代的亡国皇帝,在位25年,因皇位争夺,他小时候差点被权臣暗杀,幸亏得到忠臣萧兀纳的保护才躲过一劫。公元1091年,他被父亲辽道宗耶律洪基确立为皇位继承人,耶律洪基听起来似乎熟悉,金庸小说《天龙八部》中,和萧峰结拜并封萧峰为“南院大王”的那位契丹皇帝就是辽道宗耶律洪基。真实历史中1101年辽道宗去世,耶律延禧做了皇帝,这个扶不起的阿斗不思进取贪图享乐,最终让辽朝陷入了内外交困的地步。辽代崇佛,正慧大师是天祚帝非常敬重的大师,还封了他好多显赫的官职,于是大师联络起达官显贵为天祚帝祈福,铸造了这一口大钟,祈愿国泰民安。只可惜辽国的江山当时已是日薄西山,就在正慧大师铸造这口飞狐大钟一年后,女真族领袖完颜阿骨打举起了金国的大旗冲出草原一鼓作气。在铸造这口大钟后的第十一年,也就是公元1125年,天祚帝耶律延禧被金兵俘虏,国破家亡大辽远去。
狐陉另一端蔚县老城内,南安寺塔也是辽天庆年间所建(国五)
晨钟暮鼓、梵音清唱、余音绕梁,光阴不紧不慢,时间却已过去了千年。这是中华现存唯一有明确纪年的辽代大钟,阁院寺也因此显得更加珍贵。
文殊殿殿内斗拱及残存壁画
不远处的兴文塔也是辽代飞狐县的史迹代表,太行山区铜矿资源丰富,历史上皇家曾设铸币厂在此,兴文塔就是由铸币作坊出资兴建的。古塔是一座风水塔,八角五级仿木结构楼阁式砖砌,首层最高,以上每层高度均匀递减。兴文塔吸收了唐代建筑精致巧妙的特点,明代建泰山宫一座,形成了如今佛道共存的香火胜地。
兴文塔、泰山宫及古塔细节(国六)
保定地区是宋辽交界地,历史上农耕与游牧民族在此进行过激烈的对抗,明长城蓟镇长城贯穿涞源全境,固若金汤、意境绝美。长城的基础设施敌台、关隘、城堡……多种不同等级防御体系均在涞源境内长城上体现。近代战争史上,战地记者沙飞在1937年10月到五台山去找聂荣臻司令员,聂司令当时在筹备晋察冀边区,就叫他去杨成武部队,于是沙飞来到涞源,以战地记者身份拍摄了很多珍贵照片,其中不少照片背景是长城。
涞源境内长城(浮图峪、孟良城、插箭岭、石城安)
残存的历史沧桑,依旧斑驳在飞狐陉的古道上;浮世间的悲与喜,铭记在史迹里。
来源:古迹探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