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伊万·克拉斯特夫 译/观察者网 由冠群】
民主政治正处于危机中。而拜登总统却说,他想要绝地反击。他计划召开一次民主国家峰会,动员一众民主政府组成一个广泛的联盟,遏制中俄这样的“威权”国家崛起。表面看这很是明智。这也呼应了美国国内的进步呼声,现在很多美国人都下定决心要修复他们的民主体制,使这个制度变得更公平和包容。
但这里还有一个障碍:想要成功组建民主联盟,美国就要放弃它所掌握的“民主定义”垄断权。如果它不放弃,那它所组建的联盟要么能力有限,无法服务于美国的战略利益;要么就会使华盛顿看起来实打实的伪善。
美国《纽约时报》刊载本文
瑞典研究机构V Dem在今年三月发布了一份报告,该机构认为“2020年全世界一般公民享受到的民主福利已下降到了1990年左右的水平。”根据V Dem的判断,经选举产生的威权体制(一种民主沦为多数人暴政的政治体制)是当今时代最常见的政体类型。其典型国家就是印度、土耳其和匈牙利。
这些新式的威权体制与他们冷战时期的远亲非常不同,那时的威权体制多是军政府。而现在的新式威权体制则横跨民主与专制,其转换之频繁简直就像走私者跨越国家边界一样。
当今世界的许多非民主国家实际上都曾是民主国家。在很多这样的国家中,公民把票投给专制民粹主义者,本是为了让民主体制有效运作。在像印度和匈牙利这样的选举制专制国家或波兰这样的选举制民主国家,支持政府的民众坚持认为他们生活在一个民主体制中,而像V Dem及其美国同行“自由之家(Freedom House)”这样的组织却认为在这些国家中发生了民主倒退。
截至1月,相信印度总理纳伦德拉·莫迪的印度人比例要远高于信任本国领导人的欧洲人或美国人比例。(公平而言,由于在过去几个月印度疫情肆虐,莫迪的声望已遭到沉重打击,这主要是因为有很多人把此次疫情复发看作是该国自独立以来最大的治理失败。)
这种新式的威权主义并没有把自己打扮成民主的替代品,而是把自己看作是一个施行多数派统治的真正民主体制。美国国务院频繁使用的“倒退”概念迷惑了美国政府中的许多人,使其无视这样一个事实,即冷战时期那种民主、专制截然对立的简单划分法已不再适用于当下的现实。“倒退”概念本是由传教士发明的,用来解释新近皈依的基督徒是如何“倒退”回他们的旧习俗的。对传教士而言,倒退者比异教徒更恶劣,所以在当下使用这一概念只会引发误解而非阐明真相。
世界上的自由民主国家已经失去了手中的“民主定义”垄断权,这不仅是因为新威权主义者也宣称自己手握民主凭证(他们也赢得了自由选举,尽管这种选举常常是不公平的),还因为——正如皮尤研究中心最近一项研究表明的那样——绝大多数美国人和法国人对本国的政治制度深感失望。有些人甚至不相信自己仍生活在一个民主国家。其它许多欧洲国家的情况也是如此。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我怀疑部分原因是持续一年的封城及其它相关限制措施。因为整个社会都笼罩在恐慌的氛围中,人民已搞不清民主治理到底应该是什么样的。很多国家在过去一年中施行的抗疫措施已使民主和专制变得不像过去那样界限分明。
人民已无法依据某国的政体类型就判断出该国的抗疫表现有多好(或多坏)。不仅像韩国和新西兰这样的民主国家拥有良好的抗疫表现,像中国这样的国家也能成功控制疫情。
人民也不能依据政体类型预测出一国政府会如何限制公民自由或采取何种经济政策。用政治哲人戴维•朗西曼(David Runciman)的话说,“在采取封城措施后,民主体制表现出了与其它政治体制相同的特点:即使是在民主国家,政治最终也关乎权力和秩序。”
现在民主与非民主体制的界限已逐渐模糊,这对国际政治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如果拜登政府听信“自由之家”或V Dem组织的民主评级,那像印度这样的国家就不该成为美国的盟国。然而,如果以美国的国家利益为重,只要西方还想遏制中国在亚洲的影响力,那印度就是极其重要的。
因此,华盛顿面临着选择。它要么为了遏制中国而虚伪地假装印度和土耳其等国是民主国家,要么明确表示其遏制中俄的努力与它复兴全球民主的作为毫不相关。我建议拜登政府选择第二条路。在我们这个遍布社交媒体的世界里,虚伪是最大的恶。民主活动家的合法性来自于他们能向权力说真话,而民主政府的国际合法性则来自于它能揭示出有关权力的真相。
(观察者网由冠群译自美国《纽约时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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