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琼花的前世今生|蕃釐观里琼花树，天地中间第一花
文：花木君
琼花是我国传统名花，不过和其他名花不同，琼花在古代栽培很少，不像兰花、牡丹、菊花、梅花、月季等等，喜好者甚众，并且广为栽植，而琼花却鲜见有大量栽培的记录，这其中的原因何在？并且提起琼花，人们都会想起扬州琼花，扬州琼花和琼花之间有什么关系呢？
应该说，古人人对琼花的认知相当久远，早在先秦时期就已经命名，在《诗经·国风·齐风·著》中有：“俟我于著乎而，充耳以素乎而，尚之以琼华乎而。”，南北朝刘孝威的《赋得香出衣》诗有：“香缨麝带缝金缕。琼花玉胜缀珠徽。”，这都说明，琼花犹如洁白美玉，素雅倩丽，很早就被人们欣赏喜爱。
然而，真正使得琼花名闻天下的，当属于隋炀帝杨广，当时隋炀帝开凿运河，三幸江都，据说就是为到扬州赏琼花而下令开凿了大运河，王世充则因画出了琼花图被隋炀帝赏识，以此飞黄腾达。晚唐诗人吴融曾有诗《隋堤》讽刺：“曾笑陈家歌玉树，却随后主看琼花。”，这说明隋炀帝扬州赏琼花确有其事，并且隋炀帝在扬州被宇文化及所杀，从此琼花得以天下闻名。
隋炀帝亡国，其原因是多方面的，虽然其政绩突出，文学武功可圈可点，然而骄淫奢侈、穷奢极欲造成民心向背是主要原因，正如《隋书》评价：“《书》曰：‘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逭。’《传》曰：‘吉凶由人，祆不妄作。’又曰：‘兵犹火也，不戢将自焚。’观隋室之存亡，斯言信而有征矣！”。
隋炀帝因琼花而亡国，从而使得琼花也背上了不好的名声，民间多传说琼花为亡国之花。因而终唐一代，鲜有人栽培，遍观唐代诗词记载，即便是有琼花的诗词，也是用琼花来形容美人，比如李白的《杂曲歌辞秦女休行》有：“西门秦氏女，秀色如琼花。”，却很少有栽培和赏花的诗词。
到了宋代，随着当时经济繁荣，生活富足，琼花又被重视起来，帝王们不但观赏，甚至还尝试进行移栽，据宋朝周密撰写的《齐东野语》记载，宋仁宗庆历年间（1041一1048年），曾从琼花观中将琼花移栽到开封，但后因逐渐枯萎而发回扬州。宋孝宗淳熙年间（1174～1189年），又把它移栽到杭州的皇官禁苑之中，谁知逾年而枯。不久，载还扬州，却又枯木复苏，因而人们皆称琼花是有情之物。
从园艺栽培技术来看，琼花比较难以移栽是当时园艺技术不发达导致。至于“亡国之花”、“有情之花”只能是人们强加的意志和美好的心灵寄托，其实，花有何辜？花何含情？
那么，当时难道就唯独扬州有琼花，其他地方没有琼花？其实并非如此。如今从广义上来说，琼花是五福花科、荚蒾属落叶灌木的统称，该属全世界约有200种，我国就有74种，南北皆有分布，其中知名的品种有扬州琼花、荚蒾、绣球荚蒾（木绣球）、皱叶荚蒾、香荚蒾等等。
然而要是从狭义上来说，琼花仅仅指元代以前的扬州琼花，并且扬州琼花也是天下独本（变种），其他地方并无分布，仅仅在扬州后土庙（后来叫蕃釐观）有一株。这在宋代很多诗词中都有记载，比如韩琦《后土庙琼花》赞曰：“维扬一枝花，四海无同类；年年后土祠，独比琼瑶贵。”，赞誉了琼花的珍异特殊。欧阳修做扬州太守时，又在花旁建“无双亭”。
扬州琼花奇特之处在于，一花九朵，花香浓郁，宋代诗人王月浦有《琼花》诗为证，记录了扬州琼花“九萼”，并说明当时琼花一开花就首先被剪下送到京城让帝王先欣赏。
《琼花》
【宋】王月浦
蕃釐观里琼花树，天地中间第一花。
此种从何探原委，春风无处著繁华。
千须簇蝶围清馥，九萼联珠异众葩。
几见朱衣和露剪，金瓶先进帝王家。
然而就是这株珍贵的扬州琼花吗，在元代以后也已经灭绝！这在元代蒋正子编撰的《山房随笔》中有记载，南宋德祐乙亥年（1275年），元兵攻陷扬州，扬州琼花竟然不开花，突然死去。当时有人作诗凭吊此花：“名擅无双气色雄，忍得一死报东风。他年我若修花史，合传琼妃烈女中。”。
后来，有个道士金丙瑞，以“聚八仙”补种在琼花观，后人称琼花者，实是“聚八仙”，而聚八仙和琼花还是有明显区别的。宋淳熙年间，扬州太守郑兴裔既见过真品琼花，也见过聚八仙。他在《琼花辨》一文中列举了两花不同者有三：“琼花大而瓣厚，其色淡黄，聚八仙花小而瓣薄，其色渐青，不同者一也；琼花叶柔而莹泽，聚八仙叶粗而有芒，不同者二也；琼花蕊花平，不结子而香，聚八仙蕊低于花，结子而不香，不同者三也。”
宋代诗人王洋（一版本作王信）的《咏扬州后土祠琼花》诗词中，也列举了聚八仙和琼花的区别：
《咏扬州后土祠琼花》
【宋】王洋
爱奇造物剪琼瑰，为镇灵祠特地栽。
事纪扬州千古胜，名传天下万花魁。
何人斫却依然在，是处移将不肯开。
谩说八仙模样似，八仙那得有香来。
从以上可以得出结论，扬州后土庙琼花确实是天下独本，而且属于变异种，然而在元代毁于兵燹，从此，扬州琼花就此香消玉殒，世人再无机缘得识真面目了！如今的扬州市栽培的琼花，大多为荚蒾属其他品种的园艺品种，并非真正的扬州后土庙琼花了。
在上世纪末期，随着旅游热，扬州多处栽植荚蒾属花卉，并且称之为“琼花”，而且还被定为扬州市花，昆山也把琼花定为市花，如今都成为重要的旅游资源特色之一。其中的品种，以聚八仙最为相似，然而可惜没有香气，并且花萼没有九瓣；荚蒾略有香气，却花序为聚伞花序，结籽，并非复伞形式聚伞花序；香荚蒾有香气，花序为圆锥花序，花冠蕾时粉红色，开后变白色，结籽。
虽然扬州琼花已经灭绝，我们只能从古人的诗词描绘中去琢磨，不过，荚蒾也罢，聚八仙也罢，聊胜于无，通过荚蒾属这些美丽花卉，我们可以想象当时扬州琼花绽放的壮观景象，最后，用唐代诗人的琼花诗词作为结尾，让我们展开想象的翅膀吧：
《小游仙诗九十八首》（其七十九）
【唐】曹唐
云陇琼花满地香，
碧沙红水遍朱堂。
外人欲压长生籍，
拜请飞琼报玉皇。
（本文插图，皆为荚蒾属花卉，并非古代意义上的琼花）
2020-4-17易花得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