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东是一片裹挟了太多历史纷争的土地。
叙利亚战争中的一名女性民兵
从历史上的领土争端、民族冲突和宗教纷争到如今的大国干涉、恐怖袭击和战争频仍,几乎所有人类社会难以解决的顽疾都在中东地区集中展现,这是一片在现代世界无所适从的土地。所谓“中东”是西方人的说法,并没有一个地方的人会把自己叫“中东人”,欧洲人以欧洲为中心,根据距离远近将欧亚大陆分为“近东”、“中东”和“远东”,这本身就是一个殖民味道很浓的地理划分。
中东地区
中东,这里有23个国家和地区,面积约1500万平方公里,人口多达5亿,这里既有伊斯兰教和犹太教之间的宗教冲突,又有阿拉伯人与库尔德人之间的民族矛盾,更有美国与俄罗斯的地缘政治争霸,什叶派的伊朗与逊尼派各国的路线之争。中东,即是当今人类社会的底部。
伊拉克战争
要问谁是中东复兴的希望,如今可能答案是模糊且不确定的,但是在上世纪70年代之前,答案是唯一的,是肯定而且明朗的,那就是埃及。埃及是中东最古老的国家之一,它拥有漫长的文明史,也拥有璀璨的历史遗产,并且埃及还曾是中东唯一一个通过自己努力争取到独立主权的国家,可正如大部分第三世界国家的命运,如今的埃及也徘徊在严重的经济危机和政治动荡中。
纳赛尔,埃及开国总统,人称“中东雄狮”
埃及,曾经被认为是中东唯一的希望,更有甚者被部分地缘政治学家认为可能将成为美国和苏联之外的“第三个超级大国”,它曾经差点联合了整个中东。可历史之风吹过,这一切都毫无疑问地消逝,这背后又藏着什么样的历史隐情呢?
埃及人,约占埃及总人口的96%,系阿拉伯民族的分支,属于欧罗巴地中海人种,也混合了大量地中海民族的血统
一条尼罗河自南向北流入地中海,曾经哺育了古埃及文明,至今依旧养活着大量埃及百姓。埃及这个国家的所有行政区划都是依托尼罗河来设立的,全国26个行政区和绝大部分城市都靠尼罗河养育。埃及只有100多万平方公里的国土,人口却多达1亿,全国超过90%的人口都居住在面积仅10万平方公里的尼罗河沿岸地区,想想都挤得慌。无奈,因为埃及全国95%的国土都是荒漠或半荒漠地区,根本住不了人,埃及以如此有限的国土资源养活如此庞大的人口,实属奇迹。
埃及行政区划
在面积仅2.4万平方公里的尼罗河三角洲地区,聚集了埃及全国大约一半的人口,理解了这个前提,也就理解了埃及。和中华文明一样,埃及也是典型的大河文明,尼罗河塑造了埃及。
但是埃及的历史是断裂的,今天的埃及人并不是古代的埃及人,金字塔和法老文明是古埃及的骄傲,苏伊士运河是英法殖民者的杰作,留给今天埃及人的似乎就只有曾经作为“中东老大”的荣誉。
尼罗河三角洲
大家都知道埃及历史上有个古埃及,什么埃及艳后、金字塔、木乃伊、狮身人面像、法老,都是非常知名的文化符号和文化产品,但那些东西和今天的埃及人没有什么关系。
埃及人
现代埃及96%的人口都是阿拉伯人,信仰伊斯兰教,跟几千年前的希腊血统的古埃及人半毛钱关系没有,可是因为古埃及太过出名,不认祖宗就白瞎了,于是埃及人的身份认同就很尴尬,一方面他们当然是阿拉伯人;另一方面,他们又将古埃及人视作自己的祖先,没有历史依据。
历史上的古埃及文明可远远比阿拉伯人的诞生还要早,古埃及的传说历史可以追溯到公元前4000多年,甚至超过了中华文明,而有史可寻的埃及历史也可以追溯到公元前3000年。公元前3150年,古埃及第一王朝建立,自此开启了辉煌的古埃及文明。可以确定的是,古埃及人应该和古希腊人、腓尼基人、迦太基人等地中海民族是亲戚,和阿拉伯闪米特人没有什么关系。
胡夫金字塔
希腊小国寡民,为了生存,古希腊人就不断渡海殖民,地中海对岸的埃及便是希腊人最早殖民的地区之一。历史上著名的“埃及艳后”,古埃及托勒密王朝的女法老克利奥帕特拉七世,她本身就是希腊人,她与罗马执政官凯撒和安东尼之间的暧昧关系也是一段复杂的历史。
1963年美国电影《埃及艳后》
西方世界的历史源头是古希腊和古罗马,而和古希腊、古罗马关系密切的古埃及也就被西方白人认了祖先,一个古埃及同时被埃及阿拉伯人和欧洲白人认亲,充分证明了祖宗是靠认的。我们今天熟知的许多古埃及文化符号,其实都是通过西方流行文化产品宣传出来的,1999年美国拍了一部大片《木乃伊》,可以说是充满了白人的傲慢和历史的魔改,但宣传效果好过那些几十年如一日地考古发现和学术研究。此后,埃及也成为了世界游客必游之地。
1999年美国电影《木乃伊》
可是去埃及的人好像都只是对几千年前的古埃及感兴趣,这就让现代埃及人很尴尬。痛定思痛,他们只能乖乖认了那个和自己八竿子打不着的老祖宗,埃及有一句名言“我们的祖父是法老,我们的父亲是阿拉伯人,而我们是埃及人”,既认为自己是阿拉伯人,也认为自己是法老的后代。
埃及第一学府开罗大学的校徽完全是古埃及文化元素,而没有任何阿拉伯特征
古埃及一共传了26个朝代,其中第四王朝是最强大的,埃及规模最大的胡夫金字塔就属于第四王朝的法老胡夫。古埃及最后一个王朝正是前文提到的托勒密王朝,此时,古埃及人已经完全换血为希腊人,统治摇摇欲坠,艳后只能委身给凯撒和安东尼做情妇以维持统治,但随着凯撒去世,继任的屋大维撕毁盟约,公元前30年,埃及被罗马帝国吞并,古埃及文明正式宣告灭亡。
罗马帝国
古埃及文明的确是非常古老的文明,据说古埃及距离猛犸象灭绝比今天的人类距离古埃及的时间还要久远。在罗马帝国征服埃及之后,埃及迅速地罗马化,当基督教成为罗马国教之后,古埃及的神庙受到巨大的冲击,埃及祭祀制度被废除,古埃及的象形文字也自此消亡,导致了古埃及文明的完全断代,也为后来阿拉伯人入主埃及创造了有利的条件。
开罗清真寺
7世纪,伊斯兰教创立,一盘散沙的阿拉伯人迅速团结起来,并建立了阿拉伯帝国,此后开始南征北战,伊斯兰教也随之大规模传播。640年,阿拉伯大军越过西奈半岛,进入北非,扫清六合,席卷八荒,在征服了北非的柏柏尔人之后,大量阿拉伯人移民进入北非地区,彻底改变了当地的民族结构和人口分布情况。
柏柏尔人,北非地区的原住民,属于游牧民族
到8世纪的时候,阿拉伯帝国走向鼎盛,而埃及由于尼罗河三角洲,成为帝国的粮仓,人口是整个阿拉伯世界数一数二的。1187年,十字军东征占领耶路撒冷长达88年后,正是埃及阿尤布王朝的苏丹萨拉丁率军夺回的,后来1260年面对横扫欧亚大陆无敌手的蒙古铁骑,埃及的马穆鲁克骑兵硬生生地打败了他们,从而阻挡了蒙古帝国进入非洲的步伐。
阿拉伯帝国
埃及的地缘位置很好,扼守红海出海口和地中海的咽喉,又地跨亚非两洲,遥望欧陆,可以说是亚、非、欧三洲的交界之处。蒙古人来得快去得也快,1299年,来自小亚细亚半岛的土耳其人在中东的一片混乱中崛起,1453年灭亡了东罗马帝国走向鼎盛。
奥斯曼土耳其帝国
埃及虽然依旧是中东世界的粮仓与征兵大后方,可是毕竟天高皇帝远,奥斯曼帝国普遍实行自治制度,埃及成为总督区,事实上是总督的独立王国。18世纪之后,工业革命拉开了东西方的差距,欧洲列强走向鼎盛,奥斯曼则渐渐衰落。1798年,欧洲正值拿破仑战争,拿破仑越过地中海入侵埃及,并在1801年征服埃及,掠夺了大量古埃及的文物,埃及学一时成为欧洲的显学。
拿破仑在埃及
拿破仑兵败之后,法军离开了埃及,而英国人又趁机进入埃及。此时,奥斯曼帝国已经失去了对埃及的控制,阿尔巴尼亚人阿里夺权成功,建立阿里王朝。阿里有感帝国衰颓,开展了有限的近代化改革,堪称是埃及版的“洋务运动”,阿里引进近代工业,组织新军,修建铁路和公路。1858年,一件改变埃及命运的大事发生了,那就是法国将与埃及合作开通苏伊士运河。
这条运河既是现代埃及的国家骄傲,也是现代埃及巨大的历史伤痕。苏伊士运河前前后后修建了11年,导致了12万埃及民工的死亡,可以说这一条运河下面全部都是累累的白骨。最终,苏伊士运河在1869年正式通航,耗费多达80亿英镑,差点把法国苏伊士运河公司弄破产了。不过,功在那代,利在千秋,今天埃及可就指着这条运河过日子,光是收路费每年都有70亿美元的收入。
苏伊士运河修建中
苏伊士运河最初规定法国人占56%的股份,埃及政府则拥有44%,但很快这条运河就被英国和法国殖民者瓜分了,埃及除了极少数的买办和上层可以从中渔利外,付出了最大代价的埃及百姓却一无所得。1882年,英国人血腥镇压了埃及人民的大起义,此后埃及沦为英国的保护国。英军又以埃及为基地入侵尼罗河上游的苏丹地区,1896年埃苏战争爆发,这场战争中有一个名为丘吉尔的青年军官崭露头角,他就是后来的英国首相。
年轻的丘吉尔
1899年,英国殖民者在划分埃及和苏丹的边界时,罔顾当地老百姓的意愿,粗暴地沿着北纬22度线划下一道,导致了埃及的哈拉伊布被苏丹夺走,而苏丹的比尔泰维勒则划归埃及,而埃及不予接受,以示反抗。结果比尔泰维勒就成为了一片无主之地。2013年,就有一个美国人在比尔泰维勒宣布“建国”北苏丹王国,自封国王,而国际社会还真就默许了。
埃苏边界争议地区
1918年,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英国国力衰落,无力掌握海外殖民地。1922年,埃及抓住机会宣布独立,英国人并未阻止,因为他们的核心利益只有苏伊士运河。但只要还有一个英国兵在运河上,埃及人就没有得到完全的独立。
英军在埃及
1928年,一个名为哈桑·班纳的埃及教师,创立了穆兄会,宣传泛阿拉伯主义,反抗英国支持下的买办政府的统治,由此招揽了许多有识之士和贫穷的百姓团结在他的旗帜之下。就在知识分子群体崛起的时候,埃及的军队也登上了历史舞台,在一个第三世界国家,教师和军队往往是现代化程度最高的两类人,不过这也为后来的埃及军队干政埋了伏笔。
哈桑·班纳
1948年,根据联合国决议,巴勒斯坦和以色列分别独立建国,引发了阿拉伯世界的强烈不满,同年第一次中东战争爆发。此时的埃及,虽然并不算什么大国,但是放眼整个残败不堪的中东,已经算是矮子里拔将军了,有一支现代化的军队和庞大的人口,于是被推举为中东世界的大哥。
阿拉伯世界
10万埃及大军自西奈半岛北上进入巴勒斯坦作战,结果以色列靠着整个西方世界的支持赢了,而这些以为自己是为了阿拉伯世界的共同利益而奋战的埃及士兵,马上就被分赃完成的高层抛弃了,在他们之中,有一名军官因为军功得到了大部分士兵的爱戴,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的政府不过是一个西方人扶持下的傀儡。这个人,就是纳赛尔。
第一次中东战争中投降的埃及士兵
纳赛尔回国之后,非但没有得到嘉奖和提拔,反而被打入冷宫,于是忍无可忍的纳赛尔,决意推翻腐朽的埃及国王。1952年,纳赛尔发动了自由军官运动,揭开了埃及历史新的一页,阿拉伯埃及共和国成立,而纳赛尔的成功极大振奋了各个阿拉伯国家的进步军官。
《时代周刊》封面的纳赛尔
纳赛尔实行了许多进步政策,极大推动了埃及的世俗化和工业化,并且开展了五年计划和义务教育,倒向了苏联阵营。1956年,他在苏联的支持下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那就是将苏伊士运河国有化,这就触碰了英法的蛋糕,同年第二次中东战争爆发,以色列也趁机下场占领了埃及的西奈半岛。埃及虽然在军事上失败,但是在政治和外交上却获得了成功。
纳赛尔
纳赛尔成功斡旋了美苏这两个超级大国下场,为了拆掉英法旧帝国体系,美国、苏联和中国都团结起来支持埃及,最终埃及兵不血刃地夺回了苏伊士运河,而纳赛尔的声望也达到了顶点,人送外号“中东雄狮”,连带着埃及也成为了泛阿拉伯主义的老大,凭借庞大的人口和得天独厚的地缘位置,成为整个阿拉伯世界当之无愧的领袖。
埃及军队在苏伊士运河升起国旗
1958年,叙利亚因为太过崇拜纳赛尔,主动提出与埃及合并,于是“阿拉伯联合共和国”成立,纳赛尔企图以埃及作为核心,建立一个阿拉伯版本的“苏联”和“美国”联邦,把22个阿拉伯国家的4.5亿人口、1300多万平方公里的国土复兴“阿拉伯帝国”,从而向美国和苏联发起挑战,成为世界上的第三大超级大国。但问题是,阿拉伯世界根本没有那样的能力,也没有那样的文化传统。1961年,这个短命的国家就宣布破产,不过纳赛尔倒是收获了一名狂热粉丝,他就是卡扎菲。
阿拉伯联合共和国
在外交上失败后,纳赛尔就转向内政建设,他深知自己的执政基础是百姓,当务之急就是养活埃及日益增长的人口,而耕地不足的埃及只能靠灌溉于是他在1960年主导了一项举世震惊的大工程,也被称为埃及的国运工程,那就是阿斯旺大坝。这条大坝是纳赛尔赌对了,修建完成后埃及的GDP年增长率高达6%。
阿斯旺大坝
随之而来就是埃及人口的爆炸式增长,1960年埃及的人口只有2700万出头,而到了1970年就飙升至3500万,为此,埃及政府出台了一项至今都在进行的政策“大饼政策”,埃及开始大量从国外进口小麦制作大饼,而每张大饼的价格被政府定为相当于人民币2分钱,为的就是养活庞大的人口。
埃及大饼
纳赛尔此时文治武功都了不得,对外收回了苏伊士运河,对内养活了大量百姓,可问题是纳赛尔不过是靠个人魅力维持统治,他出身军队,在夺权成功之后势必如同其他第三世界国家,比如韩国、缅甸那样建立起军政府,在他任内,埃及85%的社会财富被军队控制,只能用廉价的大饼收买人心。埃及的军队既干政又经商,如同独立的王国。
埃及军队
为了获取更多的支持,纳赛尔政府还不断输出革命,被称为“纳赛尔主义”。每年都为非洲和中东各国提供多达10亿美元的经济援助,要知道埃及其实也不是一个富裕的国家,长此以往必然走向衰落。1967年,纳赛尔决定整个大活,他依靠自己的个人魅力,拉上约旦、也门、叙利亚、巴勒斯坦,出动100万大军企图毕其功于一役,一次性将以色列从地球上抹除,史称“第三次中东战争”。
第三次中东战争示意图
结果,这场被纳赛尔寄予厚望的战争,仅仅以6日就草草收场,以色列大获全胜,还再次占领了整个西奈半岛,纳赛尔终于被在世人面前证明自己不过是一个能力平平的领袖,丢了国土,损兵折将,他几乎毫无颜面。1970年,阿拉伯首脑峰会召开,纳赛尔强忍着不适进行演讲,回到家中不久,他因为疲累过度而死,享年52岁。
他死后,葬礼空前盛大,400多万阿拉伯各国的民众组成追悼群众,整个阿拉伯世界和大半个非洲的国家领导人全部到场,在他的葬礼上,卡扎菲哭至晕厥。就这样,纳赛尔撒手人寰,留下了一个依旧是风雨飘摇的埃及,他是典型的有想法没办法,本以为可以使得阿拉伯世界走向团结,结果连一个小小的以色列都摆不平,这也充分证明,阿拉伯世界已经离心离德。
纳赛尔人亡政息,阿拉伯世界继续一盘散沙。埃及继任的总统萨达特是纳赛尔的左膀右臂,他一上台就公然与苏联决裂,企图倒向美国,可是美国却不想理会他。于是,萨达特只好“曲线救国”,在1976年又发动了第四次中东战争,照样是被以色列打得落花流水。可是萨达特明白,他们打的不是以色列,而是它背后的那个美国与西方世界。他此举,是为了引起美国的注意。
最终,萨达特成功了,1978年,在美国“好人”总统卡特的主持下,埃及和以色列和谈,埃及正式退出了阿拉伯联军,和以色列建交,换回了西奈半岛。而此举一石激起千层浪,连大哥都带头投降了,阿拉伯兄弟们的心凉透了。从埃及和以色列握手言和起,它的中东老大地位算是彻底丢了,从曾经自力更生的阿拉伯大国重新沉沦为看西方脸色吃饭的小弟,从中东之光到中东之耻,仅仅用了8年。
埃及士兵亲吻西奈半岛的土地
萨达特可以说是完全背叛了纳赛尔的路线和政治遗产,他的眼中只有埃及军方的利益,而没有阿拉伯世界和埃及人民的利益,给美国当小弟为埃及换来了每年15亿美元的经济援助,也得到了许多来自以色列的技术转移。可问题是,这样的路能长久吗?
1981年,在一次阅兵仪式上,不满萨达特的少壮派军官在经过观礼台时,疯狂扫射,萨达特命丧当场。但这一次的政变不过是行为艺术,萨达特死后,军方的人依旧接管了政权,推出了他的副手穆巴拉克上台。穆巴拉克看见了民族主义的力量,于是有意识地利用起来,一定程度上继续推行纳赛尔的泛阿拉伯主义,但依旧打压宗教势力,走世俗化道路。
穆巴拉克(左)和萨达特
其实,泛阿拉伯主义和泛伊斯兰主义不是一回事,虽然很像,但是前者世俗化,后者神权化,纳赛尔死后,整个阿拉伯世界的世俗派都很消沉。1979年,伊朗爆发了伊斯兰革命,此后宗教派的力量就不断壮大,宗教派是没有国界、民族之分,所以波斯人的伊朗可以不断向阿拉伯世界输出什叶派革命,但是纳赛尔的路线是阿拉伯人大团结,因此埃及必须要担负着继续这个任务。
萨达姆
纳赛尔死后,有许多中东国家强人都宣布自己是纳赛尔的继承人,比如利比亚的卡扎菲、伊拉克的萨达姆,他们都是世俗派,但问题是卡扎菲后来倒向泛非洲主义,而萨达姆又太菜了。埃及似乎依旧是整个中东最有希望的国家,于是穆巴拉克就和沙特阿拉伯首先和解,一个出钱一个出人,向沙特输出100多万劳工,到90年代,整个海湾到处都是埃及劳工。
同时,穆巴拉克依旧代表军方的利益,全国27个省里18个省的省长都是军方出身,2005年穆巴拉克政府还直接给军队高层发了20亿美元,并且允许军队控股国有资产,不交税。所以,整个埃及社会最富有的基本就两类人,一类是军方高层,一类是外国买办,平民百姓出头无日。
开罗街头的流浪儿童
更可怕的是,自1990年以来,埃及人口年均增长数量突破300万。这是一个什么概念呢?这相当于每15秒,就有一个婴儿降生。老百姓吃不饱饿不死,就可劲生孩子,越穷越生。可是埃及就那么点耕地,想都不用想,粮食产量肯定不够,因此埃及每年大约80%的粮食都需要进口,仅靠本国耕地的话,只能养活2000万人而已。
国家的现代化,有赖于人的现代化,而人的现代化则需要教育的现代化,埃及以为人口上去了,国家的现代化就很容易了,这完全就是本末倒置。关键是,纳赛尔打下的工业基础需要大量劳动力,因此有意识地鼓励生育,然而随着他人亡政息,巨大的人口非但没能助力埃及的发展,反而成为拖累国家发展的沉重负担。
于是整个埃及社会山雨欲来风满楼,终于在2011年阿拉伯之春爆发时找到了宣泄口,穆巴拉克可能到死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那么忠心耿耿,美国却要拿自己开刀?阿拉伯之春爆发后,美国奥巴马政府迅速将埃及当作第一枪,原因很简单,谁让你阿拉伯世界人口最多的国家。
穆巴拉克和奥巴马
在美国的打压下,埃及军方有所收敛,2012年默许穆兄会的塞尔希当选总统,建立民选政府。可是塞尔希步子迈得太大,一上台就要动军方蛋糕,不过也对,埃及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和军队较量,要想改革,必须要先从军队开始。无奈,仅仅忍了不到一年,2013年埃及军方再次政变,推举塞西上台,还是军政府。此时的埃及,政府外债多达715亿美元,许多人就打趣道,埃及政府要想还完外债,不如把金字塔全打包卖出去。
失业率高达15%,通货膨胀率高达140%,整个国家80%的人口都靠大饼政策维生,埃及从当初的中东老大到今天的不堪重负,历史总是无情的。说起来,埃及这个国家一直处于被人家表述的状态,说到辉煌的古埃及文明,它就是西方人的骄傲了,属于地中海文明;可一说到近代和现代,埃及就又被白人打到了落后愚昧的阿拉伯世界去了,时而西方,时而东方,最后变得四不像。
埃及肚皮舞
埃及虽然有苏伊士运河收大把过路费,可是运河的钱也只能惠及一小部分人,每年光是进口粮食就要花掉政府30%的财政收入,长此以往,除了吃饭其他的事情都别想了。埃及是极少数实行计划生育的阿拉伯国家,如今埃及政府完全是为了养活更多的人口而存在的了,埃及政府很明白现在自己如果能控制人口增长那最好不过,否则在不远的将来,战争、瘟疫或饥荒,总得来一个。
这些庞大而又吃不饱的人口,终将成为中东这片是非之地极端组织的后盾、偷渡客的洪流、反政府武装的后备军,也将会让一水之隔的欧洲大陆头疼不已。埃及的未来在哪里不好说,可埃及人的“未来”就在地中海对岸,在未来,埃及如果还是无法控制住自己汹涌的人口大潮,势必会有一场世纪性的大偷渡,欧洲要做好准备。
过去的埃及,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如今埃及重新沦为西方国家的一个加工基地和运河中心,经济支柱非常单一,旅游、运河、侨汇,没了。
作为一个现代化程度还很低的国家,埃及的社会秩序很大程度上还是依靠军队,没有一点活力可言。目前,开罗的人口已经突破1200万,整个城市超负荷运转,在郊区一片又一片的贫民窟像杂草一样长了出来,垃圾遍地、棚屋交错,有多达2000多万人居住在各大城市郊区的贫民窟里。
许多埃及女人就把自己的希望寄托在嫁给外国人,特别是东亚男人的身上,埃及女性的结婚意愿中,东亚男性甚至超过了白人。
埃及女人和中国留学生
许多埃及乃至中东世界的女性,都认为东亚男性温柔体贴又很顾家,而且经济好过中东男人,也更为清秀帅气,于是甚至出现了许多专门的婚恋公司,给这些女性介绍东亚男性。
不过埃及的底牌还是在的,那就是地缘位置和人口,千年前因为这两个因素而兴起,千年后也因为这两个因素而存活,埃及的人口太过巨大,一旦乱起来,可要让整个中东世界和欧洲喝上一壶。你想想,2000多万人口的叙利亚已经让整个欧洲陷入难民危机,要是1亿人口的埃及也打起内战,不敢想象整个中东和欧洲将会成为一个什么模样?所以埃及每次一有问题,美国和沙特就会打钱,全世界都会关注,毕竟苏伊士运河可不能停摆。
广义上的中东
至于未来会如何,那就是埃及人自己的历史使命了。
埃及传统肚皮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