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勇把卧室的门随手掩上的时候，看见海娟正侧卧在床上，歪着头，枕着胳膊，单手拿着手机，在看小视频，一屏一屏地刷个没完，不时发出咯咯的笑声，像极了小时候养的老母鸡，刚刚下了蛋，从鸡窝里跳出来的时候发出的叫声。
翻身钻进被窝，建勇背靠着床头坐着，从床头柜最深的地方摸出一盒烟，又叮叮咣咣地，摸出一只打火机，然后点着了一烟，狠狠地吸了一口，眯着眼睛，陶醉起来。
海娟问：“莉莉睡着了？”
“睡着了”，建勇回答。
“作业呢？作业做完了么？”海娟问，
“做完了，还是那几道数学题，教不会。让她死记住了”，转手弹了弹烟灰，”明天让她去学校问老师吧，我他妈哪讲的明白”
海娟还是没转身，一直侧卧着，一屏一屏地刷着小视频，咯咯地笑着。闻到了烟味，又嘟囔道：“你又抽烟了！还说要给孩子树立良好形象呢。躲屋里抽烟，虚伪。“
“呵，“建勇没在意。丝毫不在意。又使劲吸了一口，手指间的烟卷业已半余。
片刻，一支烟已经燃烧殆尽。建勇又抽出一支，点上。这次吸得缓了，慢慢悠悠，才发觉身子也在不知不觉中往下滑了一截，屁股被半截身子压得麻木了，便有向上窜了窜，坐正了一点。
”今天晚上回来的时候，路过大明湖司的时候，在一个石桥下面，记不清是伞石桥还是司石桥了，隐隐约约好像看到有人在桥底下的岸边，蹲在那哐哐地不知道砸什么东西。挺奇怪的”建勇挠了挠头皮，一把从头顶捋了几根头发，摊开手看了看，接着撒到了床下的垃圾篓里。
“好像是大明湖北边哪个小区的一个傻子。挺长时间了。一直在那个桥底下敲敲敲。”海娟回了一句，也没回头。“很多人都见到过。”
“你这么一说，我好想想起来了。前几年，有那么一天，莉莉去上辅导班的时候，我去接她回来，路过那里的时候，好像模模糊糊看到桥底下有个人在那里敲石头，哐哐地砸，一下一下，不紧不慢地敲。”
“哪个辅导班啊？前几年”海娟扭了扭头，用眼角的余光瞟了一下。
“就是那个弹钢琴的辅导班，就在大明湖南边。”
“那是前几年呢？你闺女就小学一年级的上过一回钢琴辅导班。你闺女现在都初二了。”海娟撇下一句，扭过头又去刷手机了。
“我操，我还觉得前几年呢。咋嘛咋嘛眼，七八年就过去了。”
然后，建勇不说话了。只是一个劲的吸烟，发愣，弹烟灰。
不知过了多久，海娟就侧着身子，睡着了，手机自动息了屏，轻微的鼾声慢慢响起来。
“那个傻子，”建勇嘟囔着，也不管海娟有没有在听，“他就在那，砸石头，砸了七八年了？”
“嗯”，不知道是说梦话，还是真的听到了建勇的话，海娟迷迷糊糊回了一声。
建勇又不说话了，死气沉沉的坐着，也不点烟了。不一会，海娟的鼾声又响起来了。
已经过了十二点了，新的一天已经开始计时了。天空中淅淅沥沥的开始下起了小雨，雨滴打在停在路旁的汽车上，发出窸窸窣窣的滴声。路灯也像是打起瞌睡的样子，路面上的灯光浑浑噩噩，催人疲惫。
建勇紧了紧衣服，打着伞，加快了脚步。
熄灯躺下后，那桥下人敲石头的声音，响魔障一样，一直萦绕在建勇的脑海里，耳畔，一声一声地，越来越响，越来越有力，越来越震撼，震得他心口疼。根本无法入眠。又失眠了。
他想去看看。“敲了八年的石头，真他妈是个傻子。”但他还是想去看看，反正也睡不着。
大明湖公园自免费之后，便二十四小时不再锁门了。这个时间点，公园里自然是没有一个人影了，唯有公园里的景观灯，微微照亮湖边的一条条石板路，和一弯弯小桥。
建勇接着微弱的灯光，沿着记忆中的方向，很快来到了伞石桥，站在白花花的桥边，桥下一片漆黑，路旁的灯光照不进去。他战战兢兢地往桥边探了探身，阵阵阴风从桥洞里窜上来，带上来的湿冷的空气让他打了个寒颤。
他又环顾了四周，觉得这并不是昨天路过时，看见有人敲石头的那座桥。然后，他过了桥，沿着石板路，走过一段灌木拥簇的小路，一路来到司石桥，停下来脚步。观察了一下之后，确信就是这座桥之后，他在桥头边的岸边蹲下来，打着手机闪光灯，想看清楚桥下的情况。但是下面实在太黑，处理隐隐看清几块白色的石头，其他的什么也看不见。犹豫了一下，建勇翻身跳了下去。
桥下有一摊高出水面的地方，土层很松软，湿乎乎的。建勇慢慢移动着灯光，打量着桥下。
雨越下越大，在远处的湖面上激振起的水声，在桥下的虹面里，不停地轰鸣。
他看到桥墩上的石头，很多已经被砸的凹陷进去，而地面上，全是煞白的被击碎的石粉，在一个明显的位置，有一个圆润干燥的石头。很明显，那个便是用了敲击桥墩的石锤。
建勇一只手拿着手机打光，俯身，用另一手捡起石锤，颠了颠，看着桥墩上的凹陷的石头，敲了一下，石粉飞溅，咚！原来在桥下的声音是这样的，无比的清晰。他又敲了一下，咚！又敲了一下，咚！声音越来越大，震耳欲聋。
渐渐，他感觉头顶有尘土在不断地往下掉落，他扔掉手机，两只手捧着石锤，用力砸着。咚！咚！咚！突然，一块石头，从他头顶坠落，石桥在他头顶塌落下来
壹点号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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