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尔盖，鲜花在这里盛开
曹 蓉
“你说，这是不是天堂？”我兴奋地转脸问扎西。当时我除下鞋子，赤脚走在芳草连天的原野。一碧万顷的草原，就在我脚踏的地方。牛乳般的白云在头上飘着，鸟儿飞过。目光所及之处，湛蓝的湖畔开满鲜花，这就是天堂了吧？
“对，天堂在这里。”扎西微笑地回答。他深邃而明亮的眼睛，凝聚了所有的美。
在四川阿坝若尔盖草原的深处，隐藏着一片仙境般的风景，它就是传说中的花湖，位于热尔大坝草原上。六月，草原花开的季节，在当地藏族朋友扎西的陪同下，我来到了这里。
终于，可以走在草原了。
好久没有领略天空的高远之美，大地的辽阔之美。常常，我们所见的天是从高楼的缝隙间望出去的天，很狭窄。我们难以穿越的视野，总是四处碰壁，我们的耳畔总是喧闹无比的市声。而此刻，远离尘世的喧嚣浮华，我独白回归宁静，感受着天地的大美。
夏日的风温柔地吹着，牧草低伏，天野茫茫。天空拉开了巨大的蓝色帷幕，像一部绝美的西部大片在我眼前展开。我屏息静气地凝望着，透蓝无垠的苍穹下，碧绿的草原无边无际，宛若一块被上苍丢下的绿色大地毯。连绵起伏的绿意中点缀着绚丽的花朵，若莹白的珍珠、红色的玛瑙、黄色的蜜蜡、宝蓝的绿松石与斑斓的琥珀镶嵌在大地上。
见过许多花，却没有见到如此冲天的花阵。这些五颜六色的野花更像是自天际撒下的一张花毯，仿佛会魔法一般飞落到插天的山峰，然后从山上一直铺到我的脚下，染尽裙裾。忽然感觉整个人如置身天地间巨大的花毡上，被鲜花草原包围，令我痴迷。
初次踏足若尔盖草原，我被眼前的景色惊艳到了。高原的阳光从洁白的云层透了出来，照在宽阔的草地上，洒向平静的湖面，像抖落下的金色碎片。闪耀着金光的湖面望不到边，深深浅浅的湖水，仿佛与天相接，与草地相齐。澄明的湖水倒映着一朵朵白云和蓝天，以及我自己，心灵也清澈得像一湖水，干净得像一湖蓝。
“湖畔的花海是若尔盖花湖最美的风景。”扎西一边走，一边介绍，“花湖是热尔大坝草原上的一个天然海子。到五、六月的初夏，湖面上开满了星星点点的白花、黄花和各色花朵，所以叫花湖啦。”
我被他的描述深深吸引住，不由加快了脚步，朝草原湿地上的木栈道走去。
蜿蜒曲折的原色木栈道，如一条精致的细腻画线，贴着烟波浩渺的湖畔延伸而去。恍若九曲黄河的第一湾，从九天之上降临到这人间。豆古绵延的雪山下奔腾的黄河水绕过芳甸，与花湖相遇，一下子变得清澈而安静。据说，几万年前，古若尔盖湖被黄河切开，两边发育了大面积的沼泽，一些浅水地带则形成了湖泊。每到夏季，湖面开满了许多知名和不知名的奇异花朵。后来，人们踏足这处秘境，发现了这片静谧的花湖。
远远望去，浅浅的湖水中生长着一丛丛开花的水草，花在湖面静静地开着，犹如彩虹撒落在大地上。好像在说，你来或不来，我都在这里，粲然而寂静。
我沿着长长的木栈道，脚步履过湖畔丰茂的苇草与花香，一步一步地走进花湖的怀抱。湖水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蓝得令人心醉的光芒，如同一面澄澈的镜子，反射着好似不是地球上的梦幻景色，天蓝、云白、草碧与开满湖面的花朵倒映其中，美丽得摄人心魄。
“花湖是'天空之境’。”扎西说，嘴角飘出了一丝骄傲的微笑。
我惊奇他怎么会有诗人式的解释？却恰如其分。在这里，人们很难分清天地的界限，仿佛云朵在水中飘荡，花朵在天空绽放。这种错位的美妙感让人如在仙幻世界，不知是在人间，还是在天上？
微凉的风，懒懒地吹过缤纷多彩的草原，如云锦委地。我坐在湖畔栈道一隅，静静地看着天上的白云飘在水中，看万千鲜花在湖面摇曳，看时间流逝，又怎样被美好的一切留住。
花湖看花，其实看的不是花，看的是会开花的草。湖心和四周生长着一丛丛水草，鲜艳的红、淡雅的粉、高贵的紫、明亮的黄色、纯洁的白、璀璨的星蓝，各色绚丽的花朵，一簇簇、一丛丛，像一群刚出浴的水妖从水底升起，湿漉漉的，沾着晶莹的水珠，极尽妖娆，却又清新脱俗。乍看它们飘荡在水面，似乎会随波逐流，被风带走。但不用担心，这些花被水草的根紧紧抓住，尽管飘来荡去，那曼妙的身姿依然亭亭玉立在水面，散发着幽幽的香气。我的发际、衣袖和指尖，乃至光着的脚趾，都浸染了花香，令人迷醉。
我想起《诗经》，“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真想伸手采一朵，插在发际，把自己变成一个水妖，留在花湖。
湖面开着一些我能叫出名字的花。白色的海菜花是花中最美的花神，一朵朵从水底探出头来，像天真纯洁的笑容，宛似心中的白月光。蓝色的雨久花，星星点点，仿佛满天流星雨坠落在花海，让我想起星辰大海。那粉色的菖蒲花，绽放在碧剑一样的叶子间，一朵朵粉红如水彩慢慢晕染开来，将纯蓝的湖水染成了一湖淡淡的晚霞。我疑心自己坐在梵高的花园里，欣赏着花的盛开，感受着生命的欣欣向荣。
但猛一抬头，高原的辽阔将我的视野无限放大，仿佛花湖穿越了时空的边界，鲜花在阳光下开得漫出了草原，连成一片无边无际的花海，与远处高耸入云的群山相接。我突然有一种冲动，想借一支画笔，画下眼中的风景。可是，我真的能够画下这一切吗？谁能画下倒映在湖中纯蓝的天与如莲般的云？谁能画下透明的阳光照在湖面澄清而绚烂的水色？谁能画下天宽地阔山高水长的亘古？谁能画下整个花湖原始的寂寞，美好的宁静？
没有人画下如此的美，即使最伟大的画家。
在美面前，我们讲不出话来，也不可描摹。
能够说出来的，能够描绘的，不是大美。这就是庄子说的“天地有大美而不言。
在花湖之上，禽鸟是最生动的主角。风一吹，惊起一阵鸥鹭，仿佛演绎着一阙婉约的宋词。成群的野鸭和黑颈鹤，还有婉转的天鹅与丹顶鹤自由自在地在湖面游弋。它们优美地鸣唱，在湖水中翩翩起舞，翅膀轻拂湖面，留下美丽的涟漪。灰雁从高空俯冲而下，低低掠过水面，又优雅地飞向远方。蝴蝶在花间翩飞，姿态轻盈。这些鸟儿宛如画中的精灵，给花湖增添了一抹灵动的气息，与静静开放的花朵形成一动一静，让人感受到自然的和谐与平衡。
返回的途中，远方传来悠扬的牧歌，犹如天籁之音在广袤的草原上回荡。我的目光穿过湖面的微风，望见牛羊在翠绿的草地上悠然自得地徜徉。它们的身影在起伏的草丛和鲜花中穿梭，仿佛重现了几千年前“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古老景象，将我带回到遥远的时光，追寻着大自然最初的模样。
一位牧人挥舞着鞭子，迎着花香弥漫的风，赶着牦牛朝草坡上慢慢走去。牦牛发出清脆悦耳的“哞--”，仿佛在呼应着湖畔群鸟的歌唱，来自远古的呼唤。
在牧歌和鸟鸣的交织中，以及鲜花的绽放里，万物相生相融，生命多样而奇妙。我恍然觉得自己也成为了这片鲜花草原的一部分，又好像连自我也消失了，与天地合二为一。头顶的一朵云，脚下的一株草，是我;草地上的一头牦牛，湖中的一只鹤，是我。湖面上的白色海菜花，其中一朵是我。
在花湖的世界里，禽鸟与牛羊成为了花湖的使者，花朵们成为了草原的舞者和精灵。它们的存在提醒着我们人类，与大自然共生共存是多么美妙的事情。
站在花湖边，我不禁沉醉于绚丽的花朵和馥郁的香气。它们是大自然的杰作，是上苍赋予我们的礼物。在这里，每一朵花枕着黄河轻柔的波涛，在花湖上盛开，宛若在诉说着它们的历史和生命的故事。在这片花海中，我的灵魂被花香沁染，心灵在这片大自然的花毡上得到洗涤与安放，感受着无尽的喜悦与宁静。
我们要的天堂就是这样子吧？我朝扎西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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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 核：泽巴甲、王夕彦
编 辑：肖瑶
素材来源：阿坝州文化体育和旅游局《成都人眼中的阿坝》